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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国有一部讲二战的连续剧叫《我们的父辈》,里面有一句话说:“大多数人认为战争是由拼搏组成的,其实不是,是由等待组成的。等待下一次进攻,等待下一顿饭,等待明天。”
这句话可以完美地诠释我2020年的抗疫生活。居家抗疫的日子是漫长难捱的,我选择用阅读和写作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。读写不仅仅是我打发大把时间的消遣,更成为了一个跳出自己的小我、投身的一个更宏大的意义和目标。
一
多伦多是在3月中下旬开始封城的。我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公司上班最后一天的情景——我打包好两包需要在家办公用的资料,一大书包从超市抢购的食物,在一堆老外的侧目中小心翼翼地带好口罩,走向地铁站。当时除了封城带来的焦虑和紧张外,我心里居然还有一丝丝窃喜。从明天开始,不用起早贪黑通勤三小时上班,脑补着自己如韩剧里女主角一般,包着洁白的浴巾,穿着针织丝袍睡衣,赤脚盘腿,漫不经心地敲着键盘,手上的咖啡散发出惬意的香气。
正在多伦多探亲的妈妈也错过了回国的飞机,她大义凛然地说:“我照顾宝宝,你们安心工作,等一两个月后疫情过去了肯定一切会恢复正常,我晚会儿回国不要紧”。不料想,这“一会儿”竟扯拉了大半年之久。
紧张和焦虑是抗疫初期每个人都经历的情绪。尤其是当你把自己封闭起来、手机公众号的新闻都是以大写加粗的“突发!”“重磅!”这一类字眼开头时,每一根神经都被紧紧绷住,每一次喘气都被过度解读。我那时总是疑心自己发烧,于是体温枪不离手——睡前来一枪,洗完澡来一枪,吃着吃着饭撂下碗筷再来一枪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宅家抗疫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漫长感和无聊感。当日日攀升的数据再也撩拨不到我的神经;当电视里吓人的标题只能换来一句漫不经心地“哦”,日子就像交响乐曲里面的长笛一般,绵延而悠长。德国有一部讲二战的连续剧叫《我们的父辈》,里面有一句话说:“大多数人认为战争是由拼搏组成的,其实不是,是由等待组成的。等待下一次进攻,等待下一顿饭,等待明天。”
这句话完美地诠释了我的抗疫生活。之前设想的韩剧版居家抗疫并没有上演,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得用零星琐碎的小事填满长长的一天:早上一睁眼便开始了吾日三省吾身——我上一顿吃了什么?下一顿要吃什么?冰箱里还有什么?抑或是徜徉在各大线上商场,急疯的商家打出斗大的sale字样变换闪烁,晃得人心里直痒痒,生怕错过好时机,于是衣服鞋子包包一单接一单地买,却又因为买了穿不出去而懊恼不已。
有的时候感觉时间无比漫长,削个苹果刷篇文章,分针才走了短短两格;有的时候抬起头猛然发现夜幕已经降临,登时幡然醒悟:啊,一天就这样过去了!刘瑜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道“度日如年,度年如日”,说的就是这种感觉。
二
终于有一天,我觉得日子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。在经过了一番思考之后,我决定给自己开辟一个副业:读书和写作。做一个读书博主,其实是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,但一直以来我都在这件事的周围打太极——我需要再多看两本书;需要再练练笔;需要先找个可以合作的平台等等,像一只转着圈咬自己尾巴的小狗。
疫情给了我一次契机,于是在宅家将近两个月后,我在社交媒体上注册了一个自己的读书铺子。
旅游博主可以涉足世界上壮美奇观的疆土;时尚博主可以随心所欲地把自己打扮成各种模样;相比而言,读书博主可以博得眼球的元素少之可怜。大多数时间,我要么就是架着一副近视镜趴在床上啃书;要么就是裹着睡衣坐在电脑前码字;更多数情况,是写不出来时候不知所措地用手指一圈一圈地卷自己的头发。
写作的心态也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变化。像所有初写者一样,自己初期的几篇创作得到了亲朋好友鼓励式的点赞和嘉奖后,便觉得自己的文章好不得了,越看越喜欢。但很快漫长的瓶颈期就到来了,作品不断涌现,却不见点击率,像是自己每天对着空气说话,又像是往深邃莫测的大海里丢了一粒小石子,咕咚一声闷响就悄无声息了。愤怒的时候更容易自己和自己死磕,一分钟里刷新后台数据无数次,终于忍无可忍,甩手把手机丢出去——爱看不看!
说不上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。就觉得渐渐地,我开始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说话。随着阅读和写作数量的增加,心里无解很久的问题开始有了答案;杂乱无章的思绪渐渐呈现出清晰的脉络。每一本书都遵循着阅读、摘录、思考、写作的步骤,完成一本接着下一本,一步一步,生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,并且越来越笃定。外界依旧吵闹,我却如挂钟一般每日固定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,感觉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进行下去。
疫情期间让我震动最大的一本书是《最好的告别》。这本书是从医疗机构的角度,探讨人文层面的绝症和老年群体。它给我带来最大的触动在于,即使死神步步紧逼;即使是在生命的末尾,“人也需要服务于一个超于自己的目标,也要把自己视为一个更宏大事物的一部分。如果人只为自己吃饱穿暖而活,那么死亡带来的只有恐惧。”
这是我看到的教你告别焦虑最好的办法:把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开,投向一个更宏大的意义(大到理想事业,小到照顾一条小狗),虽然这个过程需要很多责任,也会带来很多麻烦;可也只有这样,才能让死亡笼罩下的庸常存在变得可以忍受。
三
时间进入初秋,反扑的除了感染人数,还有我的本职工作和日常家务。在经历了半年时间的抢票、等待、投诉、改签之后,我妈终于登上了回中国的飞机。与此同时,公司人员削减,一人要干两个人的活,阅读和写作的时间一拖再拖。一个不到2岁的拖油瓶整日把两个大人累得频频崩溃,以前睡觉前都无比欣慰地想“终于有时间翻两眼书了”,现在每晚只能撑着像“被猪八戒的耙子耙了几下的腰”,小心翼翼地爬上床,喘一口气想“终于可以躺下来了”。
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一部叫《人鱼小姐》的韩剧。女主是一位编剧,每天穿着看起来很高档舒服的居家开衫毛衣写作,我想我长大了也要成为这个样子,我姥姥还曾为我织了一个低配版的开衫毛衣,我就很喜欢穿着它写老师布置的周记。
现在我如愿成了一个写作人,但恐怕再也没有一位像我如此狼狈的创作者了吧。阅读和写作大多数都是在蹲厕所、哄吃奶和烧开水的时候进行的,好几次在孩子的哭闹哀嚎中匆匆就把文章发布出去了。奇怪的是,就是再忙再累,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件事。
网络上有一句被引用很多的话叫作“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场所”。在我这里,阅读和写作已经不再是逃避糟心生活的避难所,它就是我的生活本身,是一条属于我自己披荆斩棘的道路。
四
文章写到末尾,应该到了骄傲地盘点自己的粉丝数,甚至变现能力的环节,可惜我真的不好意思开口。我自己很清楚原因——虽然做的是自媒体,但我并没有采用自媒体的营销方式。不爱蹭热点,不当标题党,没有时间拍vlog,这些都没有办法帮我带来流量红利。
但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。读写的意义在于,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奉献高于自我的目标,一个更宏大的意义。尤其在疫情期间,除了可以抱着保温杯里的枸杞水续命之外,还可以强健自己的头脑,探索一个更加广阔的精神世界。
2020这一年,坏消息的尽头并不是好消息,坏消息还可以更坏。每个人都迫切需要一个希望、一个盼头、一个出路。我选择用读写给自己在黑暗中划亮一束微光,呵护它,奉献自己。
(原标题:2020,我以何种方式度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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